北大六院精神科住满减肥过度的女孩半岛

2024-06-07 14:06: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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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半岛一进入夏天,社交媒体上便出现越来越多晒身材、晒食谱、推荐减肥产品的内容。减肥博主的评论区里,每天一次的体重打卡一呼百应。

  人们高喊着自己的减肥目标,热络地涌入这场夏季独有的集体拉练,开启每年一度的食欲驯服之旅。16+8、过午不食、只吃苹果、液断、断碳、生酮......改造饮食的减肥法更是层出不穷。

  自我-身体-食物,宛如虐恋的三角关系,在严格的减肥计划里愈发扭曲变形。

  但也有这样一群人,与积极饮食改造的减肥人士正相反,她们在试图重建自己与食物的关系。

  进食障碍(Eating Disorder,简称ED)是一种精神疾病,是神经性厌食、神经性贪食、暴食障碍等一系列疾病的总称。在精神类疾病中,神经性厌食症是致死率最高的一种。

  为了回归正常生活,她们开始这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,从头学习如何好好吃饭,如何对待自己的身体。

  甜,是一个经历过进食障碍的女孩。解析自己进食障碍的成因,犹如掉入一条记忆的河流。

  她想起小时候爸爸出轨、父母离异,妈妈患了间歇性失忆症,自己差点住进福利院......混乱的家庭关系,兵荒马乱的童年,使得她的成长过程中毫无安全感可言。

  12岁时,甜的体重已经到了140斤,周围有人用“死猪”来称呼她,无端的恶意连绵不绝。

  “因为当时我跟很多人都相处不来,就喜欢把压力用食物去解决,所以就胖得特别严重,然后别人越笑话我我压力就越大,越大就吃得越猛半岛,然后就越胖,变成一种恶性循环。”

  高中时期半岛,从早上8点到晚上11点持续不停的课业,繁重到填满她的生活。她能感觉到身边人鄙夷的眼神,去到餐厅,服务员上下打量的眼光里都好像在说:“你都这么胖了,你少吃点吧”,但她无暇顾及。

  甜对体重数字最后的印象是198斤,之后再称时她问妈妈自己是轻了还是重了,妈妈含糊着不告诉她,她就知道,自己肯定超过两百斤了。

  上大学时,甜从北京去了厦门,这里的女孩普遍更苗条,甜越发对身材自卑起来。

  那时她投了6个社团,到了面试环节,所有社团的负责人都用同一个理由拒绝了她:“你的身材这方面不太行,进来以后对社团的面貌影响不好。”

  甜的减肥过程是循序渐进的,一开始只在正常饮食的基础上减掉一点分量,后来慢慢的,她发现不吃,体重掉得更快。

  “所有的食物在我眼前变得只剩下热量,我无法接受任何粗粮以外的主食,白水煮一切。”

  她给自己安排了一系列任务半岛,每天睁眼就去健身房,在高强度的自我透支中,甜逐渐感到一种上瘾的快感,仿佛脑子里会分泌多巴胺,催促着她要更瘦、更瘦。

  她从最初的两百斤,一路瘦到一百斤出头,减掉了半个自己。这样的数据如果发在网上大概率会变成爆款,成为减肥人士追捧的对象,但甜发现,自己的身体好像有点失控了。

  “那个时候身体已经有不好的反应,体重飞速下降,头发也一直在掉。当时还很厌世,觉得人生特别无趣。”

  假期回家,妈妈看到女儿瘦这么多,吓了一跳,人就好像气球被抽了气一样。妈妈劝阻她不能这么猛烈地减肥,被她搪塞回去。

  国外曾经有个厌食症女孩分享自己恢复期的进食视频,母亲为她准备的丰富美食,她必须强迫着自己含着泪咽下。

  「好好吃饭」半岛,对我们来说习以为常的四个字,对于患者来说,就像是正确的废话。

  很多人对精神类疾病充满傲慢,对抑郁症患者说“看开点”,对焦虑症患者说“不要想太多”,对进食障碍说“好好吃饭”,但我们不会对一个骨折后还打着石膏坐轮椅的人说“站起来”。

  让ED患者重新学习吃饭,就像让坐轮椅的人重新走路一样,是一场生活的复健。

  医院里的许多女孩们都跟家长玩着捉迷藏,在监视下乖乖吃掉,到了厕所再抠嗓子吐出来。

  她也尝试过ALL IN(一种治疗ED的饮食方法,即想吃就吃,想吃什么吃什么),但身体完全承受不了过载的营养,短期内的暴肥和水肿更是折磨。

  最后甜在医院强制性的规律进食中,体重一点点涨回来,76斤的时候,她出院开始居家治疗。

  社交媒体上记录了甜的治疗过程,每天记录饮食,认真吃饭,这生活中看似最不起眼的小事,背后是历经几年的漫长斗争。

  如今,甜也接受其他ED患者的咨询,她跟我分享,她们大多是14岁到25岁的年轻女孩。她接触过最小的患者,只有8岁。

  就像她有次去给一个女孩做上门咨询,才知道那个女孩每天晚上吃什么,跟她当天的成绩是相挂钩的。

  父母对子女过度控制、过度冷漠,会使部分子女产生应激行为,拒绝进食便成为子女反抗父母控制或者证明自身存在的一种方式。患者自以为可以借此回避家庭矛盾,或吸引长辈关注从而维护家庭稳定。

  长此以往,当人们一次次地从过度的饮食控制中获得掌握自我的快感时,进食障碍的深渊也将不期而至。」

  我们儿时对美的建立,大多通过电视媒体。薄如纸片一般的超模如同美的极致体现,完美的身材出现在T台、影视剧、时尚大片里,仿佛在告诉我们,只有瘦才等于美,只有瘦才算作高级半岛。

  许多女孩在青春期迎来身材焦虑,电视上女性的曼妙身材和发育期发胖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,身边无论家人、朋友,甚至不相识的路人,都可以对你的身材指指点点。

  所以,不少女孩在十几岁就有过节食经验,高考后的夏天,更是减肥大变活人的高峰期。

  如今的瘦身文化变本加厉,随着媒介跃至移动端,审美的规训也越来越下沉,越来越年轻化。

  演员用来要求自己的减肥法在网上疯转,即使冒着生命危险,也有大把人愿意尝试。

  这厢“电子小猪”博主靠暴食获取大量关注,人们献出流量,围观屏幕那端的生命进行自我虐待表演;

  那厢“维持生命体征餐”爆火,靠一杯奶茶和两颗鸡蛋度过一天的人生,成为减肥人士新的精神寄托。

  很多人都忘了,神经性厌食症的致死率是精神疾病里最高的一种,这场以身材和食物为素材的表演,是用生命做赌注的。

  上世纪60年代末期,在“以瘦为美”的主流观点之下,肥胖往往被视作是懒惰、不够自律的表现。

  1996年,两位美国人Connie Sobczak和Deb Burgard建立的同名机构提出了“身体积极”(Body Positivity)的概念,即积极地认知自己的身体,接纳并喜爱它,不被社会的审美规训所绑架。

  换成我们更为熟悉的话语就是:“所有的身材都是美丽的”“你本来就很美”。

  伴随着女性运动的兴起,身体积极运动一度得到很高的参与度,就连以魔鬼身材为卖点的内衣品牌,也不得不推出不同身型的广告大片,邀请大码模特走上秀场。

  这本意是好的,但改变自我认知并非易事,并非所有人都能因为一句口号就积极地看待自己。

  很快,女性自爱的概念便为消费主义所用,无数品牌打着这样的旗号继续兜售理想化的女性模版——无论高矮胖瘦,我都是自信自爱闪闪发光的人。

  作家Stephanie Yeboah在《卫报》中表示:“身体自爱已经变成一个流行语,并将当初创造它的那群人排除在外。现在如果你想做到身体自爱,你可以胖但不能太胖,尺码最好在16以下,不然就要是白人面孔或长得非常漂亮”。

  过度强调积极思考,反而让更多还无法做到自爱的人感受到一种毒性正能量(toxic positivity),他们需要压抑自己对身体的不满,而这个不满本身,也是不为社会所接受的。

  更关键的是,努力肯定自己的身材外貌,本质上依旧是将我们的个人价值与之挂钩。

  在“你本来就很美”的广告话术洗礼之下,我们更想问的是,能否拥有不追求美的权利。

  近几年的身材中立(Body Neutrality)思潮,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应运而生。

  身体中立的倡导者之一,艺术家Anne Poirier认为,我们可以找到“爱自己”和“恨自己”的中间地带,用一种更平和的态度对待身体,接纳它原本的状态。

  或许并不是传统审美里的高挑瘦削的身体,但它能够帮助我们完成工作,支持我们挑战自我,带领我们走向更远的地方,这远比单一的审美维度要激动人心得多。

  与其说服自己爱上腿上的肥胖纹,不如感谢那双结实的腿让我们跑得快、跳得高。

  只是在主流审美依旧严苛、白瘦幼依旧盛行的今天,拥抱身体中立,不失为一种当下的解法。

  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们还将拥有更多关于身体的迷思。年轻时与主流审美纠缠,年老后还要跟必将到来的衰老、死亡相搏斗。

  2. VOGUE:新世代身体中立运动!不强迫自己要爱身体上的脂肪,而是感谢身体为我们做了许多事

  3. 三联生活周刊:暴食、厌食、催吐……进食障碍患者“好好吃饭”有多难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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